第二章 鬼谷门
悲惨的生活有时候真的会像狗皮膏药一般只粘着你一个人,直到将你折磨到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叫美好的东西。
这就是李毅这些天对这个世界最清晰的认识。
自一年前的夏天开始,他生活的泗州就陷入了干旱之中。
当时滚热的太阳就像是肆意的暴君一般愤怒地挥洒自己的热量,就连原本轻抚的风在太阳的胁迫下都变成了旱灾的帮凶。
李毅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绿色的家乡开始慢慢地变成了枯黄色,原本也算是鱼米之乡的泗州也很快陷入了灾荒之中。
当大片的植物枯死之后,大地也像饱经风霜的老人一般不断地皲裂。
即使偶然能够下一两场小雨,也是落地后瞬间就蒸发干涸。
这不禁让李毅想起小时候背过的那些诗句:上苍久无雷,无乃号令乖。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万人尚流冗,举目唯蒿莱。
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毕竟农作物没了还能顶一段时间。
但是随着干旱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的大河湖泊也全部都干涸,就连村中的水井最后都只能打出泥浆。
都说天灾之后必有人祸,随着干旱的和饥荒的持续,大量的人们变成了流民。
而一旦流民这个群体形成之后,不可避免的有部分流民就会变成暴民后者盗匪。
这些原本被灾害折磨的可怜人很快就会加入灾害称为灾害的实施者。
当饱受饥饿和干旱折磨之后,这些原本的顺民会很快抛弃自己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于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会很快成为他们的最佳选择。
而不幸的李家就成为了这些人的目标。
父亲哥哥被杀,母亲和姐姐被辱后自杀,一夜之间原本还算富足的李家一下子就彻底崩溃了。
随之崩溃的还有李毅的心,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李毅对于这个世界只有仇恨和警惕。
“别担心,我们没有歹意!”
柳羽将一小碗粥端到那孩子面前。
看着碗里的粥,那孩子一把就将粥碗给抢了过来,然后猛地往嘴里倒。
即使这粥还有些烫,但是他依旧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着急。”
柳羽又将两块麦麸饼子递给了他。
那孩子也不客气,将已经空掉的小碗往床边一搁,然后一手拿着一块麦麸饼往嘴里塞。
麦麸饼子本来就粗糙,加之他吃的又比较急很快这麦麸饼就噎在了他的喉咙里。
他伸长了脖子想要把麦麸饼子咽下去,但是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很快他的脸就变得通红。
道人此时将自己手中的茶壶递给了他。
他也不嫌弃,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猛灌,好一会儿才将噎在喉咙里的麦麸饼子顺了下去。
直到他讲两块麦麸饼子彻底吃完,那道人才悠悠地开口。
“李小子现在可以磕头拜师了吧!”
“爹!您这是玩真的啊?”
柳羽本来只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玩笑之语,没想到他却是来真的。
“拜你为师能给父母报仇吗?”那小孩再次开口。
道人微笑捋须然后摇摇头。
“任何的仇怨都是因果,需得你自己去了解,我不插手。”
“那拜你为师还有什么用!”
虽然这孩子稚气未脱,但是他的言语中却带着坚定和决绝。
“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本事,只有你拥有了本事你才能逍遥这天地间,才有能力去了结这因果。”
那孩子听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自己的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在沉思。
一旁的柳羽看的都有些心焦了。
虽然自己这个父亲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他培养弟子能力即使是自己的师傅玉真子都佩服不已。
“我父亲虽然看似不靠谱,但是他培养的徒弟的确都是难得的高手。”
想了一会儿,那孩子从床上爬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对着道人猛磕三个响头。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李毅叩拜!”
叩拜完成后李毅将道人的茶壶捧过头顶献于道人。
道人将茶壶接过将壶嘴用袍袖擦了擦,小声嘀咕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讲卫生。”
看着道人在擦茶壶,小李毅心中有些惶恐。
“别在意,我爹他就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师兄拜师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德性。”
柳羽将跪在地上的小李毅搀扶起来。
直到很多年后,李毅曾对下属说:师恩大于天,但是大兄之恩却不次于师恩。
“既然你以入我门下,我就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门中情况。”
道人啄了一口茶水,又潇洒地躺回了躺椅上。
“本门开派先师为王禅,自号鬼谷子。因而我派称为鬼谷门。我派自祖师至我共传1009年,共传31代。我就是第31代传人,为师道号泰极子。”
李毅认真聆听,生怕漏听一个字。
“我派祖师当年提出了: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育万物。”
听到这里李毅已经有些蒙了,他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别担心,以后我爹他会跟你解释这话是什么意思的。”
看出李毅听不懂的窘迫,一旁的柳羽低声宽慰他。
“到目前为止,你是为师的第五位徒弟,在你之前你还有四位师兄。”
听得自己还要四位师兄,小李毅看了看柳羽然后再四周打量一下周围。
“柳羽并非你师兄,他是为师的儿子但却不是为师的徒弟。他是灵羽派的弟子。”
泰极子再次啄了一口茶水缓缓地说道。
“你其他几位师兄现在全部都下山去了,目前山上只有我们三人。”柳羽小声地说道。
“师傅那师兄他们现在何处?”
因为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此时的李毅对于亲情的渴望要远胜于普通的孩子。
所以对于自己的师兄,他还是想要多了解和亲近一些的。
“你的那五位师兄现在全部都下山历练,寻找他们的机缘去了。”
泰极子的语气平淡,好像对自己的五位徒弟却并不太关心。
“羽儿你给他介绍一下你的几位师兄吧,为父要小憩一会儿了。”
说着泰极子就挥了挥长袖出门往门口的大树下走去。
李毅起身弯腰行礼,直到他在树下的躺椅上坐下才直起身来。
“大兄,师傅他老人家为何好像对师兄们的事情并不上心?”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爹他生性外冷内热,他对于自己的弟子看似不太上心,但实则是非常关心的。”
“你不知,我父命我每隔三个月出山一趟,去打听这五人的消息。我这次能遇见你也是因为他让我出山去打探他们的消息。”
柳羽一脸苦涩,对于每隔三月自己就要奔波一次他实则是非常不愿,但是父命难为。
“那大兄你给我好好介绍介绍这五位师兄。”
两人就这竹床坐下,柳羽开始给李毅一一介绍起五位师兄。
“我父收的第一位徒弟名为范文素,当时他十四岁入山,拜我父为师。”
“他入门时我才五岁,他在山上呆了三年便下山归家了,因此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太深,不过我的印象里他是个极为儒雅稳重之人。”
“他有家人为何还上山来拜师?”
李毅以为大师兄范文素也应该如同自己一般是无家可归的人才会上山拜师。
“这五人之中只有三师兄安思奇和你一般是孤儿,其他四人皆有家庭。”
“至于他为何要上山拜师,好像是他出生当日我父去给他看过相,然后他就在十四岁上山拜师了。”
对于自己父亲以前的事情,其实柳羽也只是听他的母亲提过字字片语。
“不过范大兄现在可算是出人头地了,我一年前出山时他已经高中进士,目前在朝廷为官了。”
“范师兄竟如此了得,将来我也一定要努力,争取进士及第光耀门楣。”
李毅羡慕不已。
“相较于范大兄,穆二兄才是我最向往的。”
柳羽对于科举和在朝为官不甚感兴趣。
“穆二兄名为穆君合,他得我父在道学上和武艺上的真传,自出山之后就云游四方行侠仗义。”
“师傅竟然还会武艺?”
李毅实在看不出泰极子这种走两步都要躺下的慵懒之人竟然还会武艺。
“那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我父武艺极强,我师傅曾跟我说过论武艺,我父远在所有灵羽派众人之上。”
李毅不由地伸头看了看树下躺着的泰极子,然后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本事为家人复仇。
“你可能不知,穆二兄现在在江湖上被尊称为“君子剑客”,多少大势力大家族都想邀请他称为客卿。但他却一个也没答应。”
李毅感觉柳羽说道穆师兄的时候,语气全是崇拜之情。
“安三兄,名为安思奇是我父当初出山游历时带回的孤儿,当时他是一名乞儿,不知父母是何人,只知道自己姓安,他的名字也是我父为他取的。”
听到这里,李毅有些蓦然。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可怜了,但是现在听到安师兄的事情后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可怜,毕竟他还有和父母生活的回忆,而安师兄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晓。
“安三兄虽然是乞儿,但是他体质却异于常人,虽然他在智谋上不出众,但是他在武艺上比之穆二兄还要出色。”
“那安师现在是不是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
“那倒不是,安三兄的武艺与穆二兄有很大的区别,穆二兄的武艺走的是灵巧轻盈的路线,而安三兄却走的是大开大合威猛刚强的路线。”
“穆师兄是剑客,那安师兄使的是何兵器?”
“安三兄使用的是一柄混铁槊,是我父为他量身打造的。”
“槊?我曾听说书人说过这是战场上厮杀才会用到的利器啊。”
“不错,所以现在安三兄已经入伍了。”
“师傅真是厉害,连槊都会。”
对于自己的师傅泰极子李毅现在越来越觉得他高深莫测了。
“敬四兄,本命敬子正,是五位中最机智的一位,你看到树下的那棋盘没?当初我经常和他在树下下棋,可我从未赢过他。”
柳羽指了指树下的一个石质棋桌然后又补充道。
“不光是我下不过他 ,就连我父在敬四兄出山前两年也下不过他。”
“师傅也下不过他?”
李毅有些诧异,原本他还以为泰极子应该是文武皆是最强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父他在剑道上和用槊上也不能说稳赢穆二兄和安三兄。”
“可他是师傅啊!”
“我父常跟我说和几位兄长说,是故弟子不比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听到这话,李毅立刻感觉很有道理,他在心中默念几遍牢牢地将这话记在了心底。
“那如今敬师兄身在何处又在做何事?”
“敬四兄现在在老家备考科举,上一届科举他名落孙山未能金榜题名。”
说道此处,柳羽不由地捂嘴偷笑。
对于敬子正如此聪慧之人却名落孙山实在是让人大为吃惊。
为此他还曾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何敬子正会落第。
而泰极子当时的回答是:子正此生与科举无缘。
而柳羽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敬子正如此聪慧机智之人肯定会进士及第的。
“最后一位兄长姓杨名东冠,也是与我相处时间最长的,杨五兄为人耿直善良,中正不阿。虽然是五中最小的,但是却是我父最宠爱的。”
“悄悄告诉你,我曾看到我父将自己多年写就的秘典拿给杨五兄观看,那本秘典其他四位兄长都没有看过。”
“那秘典中记了什么?”
李毅的好奇被柳羽成功地勾起。
“我也不曾看过,我曾问他要过,可惜他不肯给我看。”
“啊!你可是他亲儿,他都不肯给你看?”
“别说秘典了,其他的东西他都不曾教我。我的本事都是我师傅教授的,还有一些都是我趁他教授兄长们偷偷学的。”
“怎会如此?为何师傅会如此苛待于你?”
李毅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师傅泰极子不把自己的本事交给自己的儿子。
他暗忖:难道大兄不是师傅的亲子?
但看看两人的脸,却又如此相似,怎么看两人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也知道两人必定是亲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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