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十六】
听辛卯这么说，方以寒倒是愣了一下。
他怔了一秒，旋即笑了出来，低头看向终端。
此时此刻，终端屏幕上照出的圆盘机关也不再颤抖，甚至稳当得没有一丝颤抖，几乎像是由专业设备拍摄一般。
方以寒惊讶于辛卯竟然这么迅速就克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然而他并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带过，随后便轻轻皱眉，开始认真打量屏幕内的机关。
“辛卯，你角度稍微动一动，往上一点。”方以寒说。
辛卯依言照做了。
没过几秒钟，方以寒又出声道：“往左边一些。”
辛卯又调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将方以寒想要观察的部分都一并拍进了镜头里。
镜头才拍到机关的侧面，方以寒便瞪大了双眼。
原本以为只是单纯向外凸起的一个圆盘状拼图，没想到……这机关里面居然还有玄机。
方以寒颦眉蹙额，说：“你再把镜头稍微挪近一点。”
辛卯应了一声“好”，动作自如轻松地往前倾了倾身，顺利地将方以寒想要看见的部分传输给了他。
“怪不得……”方以寒眼神跟随着机关侧面能看见的正在活动的内部结构一块儿移动，盯了一会儿，随后道，“我知道为什么，你刚刚拨动其中一个圆环的时候，其他的几个圆环会一起转动了。”
站在高处的辛卯，和做着人桩子的江云邈闻言，同时发问：“你看出什么了？”
“要打开这个机关，真正操作的地方不在这个圆盘上，而是在它的侧面。”方以寒用完好的右手圈点了一下，其中刚刚才一闪而逝了某个机械零件的黑影的地方，“你看这里。”
方以寒的屏幕上被圈点的地方，也同时在辛卯的终端屏幕上显现出圈画的痕迹来，星星点点的白色光圈，像是方以寒就在她的屏幕上将这一处细节指给她看。
辛卯看着这机关内部的结构，当看见方以寒指给她的那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个结构……是她曾经为过去任职的公司制作的游戏“苍梧迷泽”中，某道副本关卡所设计的通关谜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个暗室的建造还是在几十年前，而那个时候，她辛卯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她不由得迷茫地皱了皱眉。
……怎么会这样？
当时她给游戏策划出的主意是，玩家在解密这一关卡时，需要从圆盘侧面的孔洞内观察内部缓慢转动的齿轮，并找出正确的位置，用先前所找到的棍棒状的工具伸进孔洞内，把齿轮在找到的这一位置点卡住，随后再回到正面，将圆盘上被打乱的旋转拼图拼接完成，就算解密成功。
但是这个关卡，是有次数限制的，一共能够尝试五次，五次机会使用完毕后，机关会卡死，要等到三小时后才能够继续破解。
她继续将摄像头对准了那个足以让人观察清楚内部转动齿轮的孔洞，和方以寒一道仔细观察着齿轮旋转过的各个角度展现出的不同记号。
方以寒摩挲着下巴，皱着眉头道：“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应该是要将齿轮停止在正确的位置点。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和这个齿轮有关的密码提示。”
他的语气显得颇为苦恼，这还是江云邈和辛卯头一次听见方以寒在面对某种难题的时候，用这样为难的语气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的辛卯却有些眼神飘忽。她幽幽地开了口，声线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是对于暗室主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可这虚无缥缈间，却带着某种莫名的肯定意味。
方以寒听了稍稍一愣，旋即皱起眉问道：“你说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辛卯意识到自己突然这么冒出一句，实在是显得过于突兀。于是她立即否认：“没什么。你是说……我们需要找到和这道机关相联系的提示？”
见她否认，方以寒就算是听清了她刚才说的话也没有戳穿，只是应了一声她刚才的问题以作回答，随后又抬头望了一眼还站在上方的辛卯，抿了抿唇。
辛卯依然专注地盯着那个孔洞，观察了一阵后，微微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听她刚才的语气，似乎是很确定，和这个齿轮有关的答案就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
方以寒转过头，看了一眼仍然支撑着辛卯的江云邈，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就知道刚才他的确没有听错。
果然，辛卯试探着问道：“你们说……这个答案，会不会是和建造了这间暗室的人有关？比如……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事情？”
她所说的这些猜测的内容，其实就是刚才脱口而出，说得不怎么清晰的那些话，只是借着另一种方式来暗示方以寒和江云邈二人罢了。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辛卯自己也不怎么明白。
当初给“苍梧迷泽”的副本关卡做解谜游戏的时候，这个奇妙的机关是自然而然就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个时候她以为是自己被某个绝妙的灵感击中了，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毕竟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而且……按照方以寒告诉她的历史来看，这个暗室的建立要早得多。
辛卯推测，一定是当年建造了暗室的辛家家主，辛从安，在某些地方，用了某种他们都不曾了解的方式，将这一机关的破解方法，以及运行的原理代代相传，以至于在辛氏的后代一旦接触到了任何与这道机关相关联的物品，或者是事件，都会触发潜藏在他们脑海深处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的存在，或许就连辛家后来的子嗣自己都不知道，比如现在站在这里的辛卯本人。
江云邈艰难地转头，与一旁的方以寒对视了一眼。
两人显然都很清楚，辛卯估计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于是才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两位师兄心中了然，但是面上却不显。江云邈甚至很贴心地给辛卯台阶下：“要不然就先试试吧，总比毫无头绪地乱开机关要好，不是吗？”
说完，他对着方以寒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话头接下去。
方以寒很给力地接收了江云邈发送过来的信号，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抬头对着辛卯说：“嗯。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先试一试，就算错了，我们应该还是有几次机会的。”
听他俩这么说，辛卯撑着墙面，讶异地朝下看去。
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在一唱一和，给她一个——这么说可能不太贴切——展现自己的机会呢？
她对上了方以寒的双眼，对方投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又稍稍点了一下头，以示肯定。
辛卯愣了一下，随后重新抬起头，歪着脑袋从机关侧面的孔洞望进去。
内部的齿轮仍然在缓慢地转动，一段又一段的轮齿上刻着一枚又一枚的图案，在终端的手电光下似播放老旧电影的幻灯片一样，一页一页翻过。
从头至尾，除了有各种不同的动物以外，还有几种植物，辛卯能够叫得上名字、非常熟悉的，只有相思豆、雏菊和绣球，其余的虽然标了名称，却没怎么见过。
辛卯皱了皱眉。
如果解开这道门的密码就是与辛从安最重要的事物有关的话，那这些图案所分别对应的……究竟是什么？
她一时陷入了困局，对于这些轮齿上篆刻的图案感到无比的茫然。
在辛卯面对着这些看似莫名的图案思考的同时，方以寒也借助着辛卯终端所传输过来的图像思考着那个问题。
对于建造了这间暗室的辛从安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方以寒眉头深锁，双眸跟着屏幕上一个一个游走而去的图案移动着，而每一个图案下面，都标上了每个图案的名称——从雄狮、猛虎、飞燕、狡鼠、孔雀，再到相思豆、雏菊、雪滴、绣球、荼靡。
一共十个轮齿，辛从安为什么要用这五种动物，而剩下的五个轮齿上，又为什么刻上了这五种植物？
莫非……这十种动植物，分别代表了辛从安心里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事物？
“雄狮、猛虎……飞燕……狡鼠、孔雀。”方以寒摩挲着自己的下颌骨，颦眉蹙额地注视着屏幕上，又一次在目光下转动的齿轮图案，口中喃喃道，“相思豆……雏菊，雪滴……”
脑中似乎有个想法一闪即逝，方以寒没来得及抓住这个念头，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
辛卯听着方以寒断断续续地念出这图案下标注的名字，不由得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虽然辛家的这位女家主非常贴心地标上了每个动物和植物的名称，然而目前为止，她和方以寒对此都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这些生物所对应的意义为何。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了太久，江云邈着实觉得身体有些僵硬，然而介于肩膀上还叠着一人，他实在是没法做出幅度太大的伸展动作，只好克制地歪了歪头，活动活动脖颈处，听见两人在那儿研究这个劳什子的机关，他撇了撇嘴，随口道：“你们说……这些玩意儿代表的内容，会不会是类似于花语之类的东西？”
正在绞尽脑汁研究的两人纷纷一顿，而辛卯更是诧异地重复：“花语？”
方以寒和她同时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立刻对上了眼神。
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却都在对方的眼里读出了相同的意味。
江云邈所说的，尽管听着显得有些幼稚又可笑，像是青春期少女对着不靠谱的杂志书籍和网页细细研究的无用玩意儿，但是此时此刻，在辛卯和方以寒看来，或许确实是一个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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