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节目开演前5分钟。

  乔司令走在最前头,  领着一众肩背挺直的军官在最前面两排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吉雪看着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男人,想到这两天,  付立诚在床上就是另外一幅面孔,  就后槽牙痒痒的想咬人。

  不过,  不等她再想太多,  简易的木制舞台上,  报幕员已经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了熟悉的开场白。

  很快的,  随着幕布逐渐拉开,  一袭绯色舞裙,  身姿曼妙的舞者,慢慢舒展起她软如云絮躯体,只见她随着音乐的节奏灵活舞动,旋转、跳跃、裙裾飘飞,  端的是轻灵飘逸,美轮美奂...

  美这种东西,是不分时代,  不分国界的,哪怕这是吉雪母女从未见过的一种舞蹈,  却依旧叫两人看的如痴如醉...

  随着开场舞的惊艳收场,后面的节目有条不紊的一一登台,有朗诵,有小话剧,  有样板戏也有折子戏等,  表演项目纷杂却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稀罕极了。

  就在母女俩看的忘我的时候,  旁边的周红英拍了拍吉雪,  凑近她的耳畔道:“小雪,再过三个节目就到我那个朗诵了,我先去后台准备,你别看过了时间。”

  为了节目的专业性,作为‘凑数’的军嫂们自然都被安排在了第三场,而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周红英与何嫂子的朗诵。

  吉雪母女的节目之所以能做压轴,也并非有些人以为的因为付立诚的关系,而是文工团带队的团长亲自听了她们的演奏才下的决定。

  “我们跟嫂子一起吧,这时间都过了大半了,刚好我在后面看看你们怎么登台的。”吉雪看了下时间,这才发现,三个小时的表演,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很快就要到她们的节目了。

  周红英以为吉雪是不安了,在这里也不好安慰什么,便点头同意。

  然后几人在家人与朋友鼓励的小动作下,弯着腰,悄摸摸的去到了后台。

  也在这时候,吉雪她们才发现,半个小时后才要参加大合唱的军嫂们,已经到化妆间等待了起来。

  眼看着周红英她们几个过来,军嫂们纷纷开始帮忙检查妆容是否得体,朗诵稿再次校对,反正是一片热火朝天...

  吉祥跟母亲没有直接去换衣物,而是一直等周嫂子与何嫂子表演成功,兴奋的回道后台,她们才拎着带过来的包裹,去了用布帘隔出来的临时更衣室。

  虽说当时处在康骏王朝的时候,那里带给母女的大多是不好的记忆,但是真的再也回不去时,那处反而成了心底的朱砂痣。

  所以,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吉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许是想留个念想,为自己还有女儿,一人做了一身康骏王朝女子穿的衣裙,按这个时代来说,更像是唐朝的齐胸襦裙。

  之前一直压在箱底,这次要表演节目,倒是正好有拿出来穿的机会。

  襦裙繁杂,不熟悉这些衣物的人,或许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但是对于吉雪母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服饰。

  等两人各自打理好自己,又为双方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此时,后台化妆间内,只剩下了周嫂子与何嫂子,其余军属已经被报幕员叫了过去,准备登台表演了。

  所以,母女俩这般惊艳的打扮,只有周嫂子跟何嫂子第一时间欣赏到了。

  “天呐,这衣服咋这么好看?也太适合你们了,跟那画里飘下来的仙女似的。”周红英赞叹,说话间,她人已经向着两人走来。

  待靠近的时候,她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吉祥身上那飘逸的裙摆,又怕自己手粗,给扯坏了去。

  倒是吉祥,看出周婶子的迟疑,拎起裙摆不在意的塞到了她手中,叫她好好稀罕稀罕。

  她这身襦裙,上襦是很浅的薄荷绿,下裙是粉红色的,襦裙的特色就是裙摆超大,只有够大,才能叫缎面显得更加飘逸,所以此刻她身上大片的粉色与头上的粉色绢花倒是相得益彰,也不知是谁衬托了谁,总之就是更加好看了。

  而吉雪这边,相较于女儿的粉粉嫩嫩,她选的颜色稍微低调了些,上襦是深绿色,下裙是女儿身上上襦的浅薄荷绿色,当时因为布料有限才这般裁制,如今看来,更像是母女装,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就在周嫂子与何嫂子围着两人转悠,不时赞叹又感慨时,吉雪又拿出之前的胭脂,三两笔就为女儿在眉心处点了上朵梅花花钿。

  小姑娘本就精致、瓷白的如水晶娃娃一般好看,如今再这一番装扮,简直好看到叫人舍不得眨眼,恨不能直接抱回家养着才好。

  这厢已经将女儿收拾好,吉雪也对着镜子,在自己的额心处点了一朵大红色的蝶形花钿。

  康骏王朝的女子在表演节目的时候,也有点花钿的习惯,这么算来,康骏王朝还真与这时代的唐朝有些相似的。

  “我突然有些期待起来了。”说完了自己所能说出的所有赞美的词语后,周嫂子来回打量母女俩,最后脸上难得带着些促狭的说道。

  何嫂子与周红英对视一眼,也笑了:“可不是,这下啊,也不知多少人被打了脸,多少人被迷昏了头。”

  吉雪表示迷昏了头什么的倒是不需要,但是打脸什么的,一定要做到,她们母女俩这些天的准备不就是为了今天嘛?

  等光明正大的反击回去后,两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可不能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几人没有聊很久,那边已经有人来通知母女俩准备上场了。

  吉雪她们不再耽误,一人抱着一架古筝,随着工作人员身后而去。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几个人,听说那些个表演完节目的,都会去舞台侧面观看着节目,顺带等着最后的谢幕。

  两人没有等很久,台上的报幕员就报了她们的节目“....接下来,让我们隆重有请吉雪同志,吉祥小朋友为我们表演双人古筝弹奏‘渔舟唱晚’,对了,这两位啊,可是咱们付副司令的家属哦...”

  随着报幕员的话音落下,场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无他,这付副司令的家属实在太有名了,大多是骂名,只有少数的美名。

  除了自家家属也参加表演的军官们,旁人是不知道付副司令家的家属也要表演节目的。

  还是什么古筝弹奏,大部分人能知道二胡就不错了,古筝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的期待啊,嫂子好不好的,这不是有机会正式见到了嘛?可不叫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相较于战士们的期待,文工团的众人脸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虽说,今天军属们的妆容的确叫她们惊艳了一把,但是表演的节目只能说马马虎虎能看罢了。

  这会儿,她们最关注的,压轴的表演总算要登台了,居然还是双人古筝合奏,大多人是不大看好的。

  古筝有那么好弹的吗?更何况还有一个小朋友,有人讽刺的想,也真是无知无畏呢...

  当然,有不看好的,也有期待的。

  比如付立诚与付圭他们这些亲友,还有一起排练的军属,与听自家妻子转述的军官们,正一个个拉长脖子翘首以盼着。

  就在这时,随着幕帘内缓缓拉开,才露出一丝缝隙时,略显嘈杂的环境下,突然一串淡泊、恬静,如泉水叮咚琴音倾泻而下。

  只这短短的几个音节,现场便再无一丝杂音,待幕布彻底拉开始,一嫩粉,一浅绿窈窕身影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珠色绝世!

  仙女下凡!

  ...也不过如此!

  近处能看清容貌的人,失去了言语能力的同时,脑中也只余这么直白的几个词。

  =

  起初那琴音如山涧泉水,似走马摇铃,灵透柔和,纯朴古雅,渐渐的,在两双纤细白皙的手指翻飞间,那渔舟高唱,喜悦丰获之情①都在这高超的琴技中流淌而出...

  曲子并不长,饶是母女俩为了合奏,稍稍延长了一些时间,等最后一个空灵音节落下时,也不过才五分多钟。

  表演完成后,母女俩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的尽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掌声,但是此刻都不重要了,她们对于这次发挥超常的表演,已经满意至极了。

  于是两人款款起身,牵着手,相携着,袅袅婷婷的走向台前,对着观众的位置,双手叠抱于腰前,行了一个福礼。

  这才回身,抱起各自的古筝往后台翩然而去。

  直到那两道柔美的身影再寻不到一丝痕迹时,观众席上,也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这像是一个开关按钮一眼,瞬间,场内掌声雷动,欢声如雷。

  甚至有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们已经站起了身,吹起了口哨,嘶喊着:“再来一曲...”

  无疑,吉雪她们的表演是成功的。

  成功到打了所有不看好,甚至嘲笑她们的人的脸。

  =

  “这怎么可能?这就是付立诚娶的二婚妻子?”文工团观看席,是除了正前面几排之外,离舞台最近的地方。

  所以,相较于后方,只迷迷糊糊看了个影子的战士们,她们能清晰的将整个场地,都收进视线范围里。

  这也是团长的安排,希望她们能多看看现场的表现,好从中寻出不足之处。

  然而,也正是因为位置太好了,叫她们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那个让她们嘲笑看不起的军属,那个叫她们嫉妒抹黑的付立诚妻子,居然...居然...是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儿。

  好看到,让她们这些自诩全是美人的文工团演员,都自惭形秽了起来。

  差距太大,连比较的心思也升不起。

  再加上人家还有一手精湛的琴技,一个同样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女儿...

  输了...输的彻底。

  就在所有人恍恍惚惚时,一身绯色舞裙的陈橙突然站了起来,惨白着脸色,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冲。

  “你去哪?马上就要谢幕了。”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提醒道。

  “我马上救回来。”沙哑的说完这句话,陈橙挥落那人的手,提起碍事的裙摆,头也不回的往后台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

  陈橙作为台柱子,平日里又习惯高高在上,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听有人这般问,就立马有人酸言酸语起来:

  “还能怎么了,打击到了呗。”

  “这有什么好打击的,付副司令的家属再厉害,又不跟咱们竞争。”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不知道陈橙喜欢付立诚啊?”

  “啊!你是说...”

  “......”

  陈橙对于身后的议论一无所知,她正极力奔跑,她只知道,她想见到那个女人,想将心理的话说与她听,好了却她心中快要压制不住的、浓烈的岩浆。

  =

  这厢的母女俩已经来到后台化妆间。

  军属们应是都在前头看节目,所以空旷的房间内,除了她们母女,再无旁人。

  吉祥放下手里的古筝,脸上漾着开心的笑容,正要与母亲分享几句喜悦的心情时,就发现,母亲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一片晕红。

  小姑娘一惊,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娘亲,您脸怎么这么红?是太紧张了?还是生病了?”

  说完这话,她抬起小手,就想拭拭母亲的体温。

  吉雪赶紧握住女儿的手,咬牙笑着解释:“没事,就是古筝有些重,娘好久没抱这么重的东西了。”

  吉雪要如何说?她能跟闺女说,方才母女俩上前行福礼的时候,恰巧对视上自家那兵痞子快要着火的眼神吗?

  一想到那男人危险的眼神,她要付出的是什么后,她就下意识的腿软脸红起来。

  ...没脸说。

  吉祥不知母亲心中的小纠结,只以为真是这样,毕竟母亲这会儿脸色已经没有那般红了。

  于是她催促道:“妈,咱们快出去吧,我要跟爸爸还有哥哥显摆显摆。”

  ...吉雪表示不大想去。

  无奈舍不得破坏孩子难得的兴奋,她也只能配合了。

  两人嫌麻烦,也没有换回自己的衣服,抱上琴,拎上之前换下的衣物,便准备去找家人。

  只是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一抹绯红色身影。

  吉祥定睛一看,是跳开场舞的那个姐姐。

  这么靠近,姐姐更漂亮了。

  这话,其实也是陈橙此刻心中所想。

  这般靠近,只相隔一两米,才叫她知道,什么是绝代风华。

  她面色复杂一瞬,盯着吉雪的眼睛,主动开口道:“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吉雪讶异:“跟我?”

  陈橙:“是!”

  吉祥与母亲对视一眼,然后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往一旁走了十几步,给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不过她到底不放心这个陌生女人,让一直落在她脑袋上的团子,飞到母亲的肩膀上作为保护。

  “我曾经喜欢付立诚。”待漂亮的小姑娘离开后,陈橙直视眼前的大美人,坦白道。

  吉雪眼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并不打扰她的表述。

  陈橙的确也不需要吉雪说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情绪,声音却依旧开始颤抖:“我曾经很喜欢他,想嫁给他,但是自始至终,付立诚都不知道我是谁,得知他结婚,娶了一个二婚的女人,我承认,直到见到你的前一刻,我也是看不起你的,甚至开始看不起付立诚,觉得他眼瞎...”

  说道这里,陈橙顿了顿,继续道:“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不完全因为你的容貌,你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我看到了,付立诚...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你的身上移开过,那眼神我认识,就跟我从前看他一样,所以...我放弃了。”

  说道这里,陈橙瘪了瘪嘴,又仰起头,深呼吸几口气,眼泪却还是没忍住的落了下来。她没有抬手擦,而是睁大眼睛,继续盯着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哽咽道:“我来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欣慰付立诚遇到你,他很好,你也很好,绝对配得上那个男人,我...祝福你!”

  听完这些,吉雪再次感慨,她喜欢这个时代的女性。

  吉雪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道,在这个,一时失意的女人面前,她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好。

  她只是拿起帕子,轻轻的为眼前的人擦干净了眼泪,然后向前一步,抱了抱这个可爱的姑娘:“谢谢你...”

  =

  台前已经传来了报幕员最后的结束语,表演的演员们也开始往台上聚集,准备着最后的谢幕仪式。

  黑压压的人群里,第三排的卫谨整个人到现在还兴奋着:“二哥,小吉祥太厉害了,她刚才弹奏的比前几天又进步了,这是天生能成为艺术家的啊,不得了,小婶也是,哎呀...我更羡慕小叔了,嘿嘿嘿...也不是,从今天,不!从刚才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小叔,这是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小婶那样天仙的人儿,再有小吉祥这样一个,未来天仙的女儿啊,怎么办?我已经开始嫉妒小叔与将来能娶到妹妹的王八蛋了...啊!!!想想就好气!”

  说道最后,卫谨甚至开始哼哼唧唧的不平衡起来,他拽了下一直不搭理自己的付圭,不爽道:“二哥,你咋又不睬我?不是...你怎么了?捂住心口做什么?不舒服?”

  付圭被卫谨拉拽后回神,他摇头表示没事,只是漆黑的凤眸中疑惑一闪而过。

  方才...心脏,跳的好快。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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